温柔地走进良夜💛

【楼诚深夜60分】【考古AU】千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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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琰掏钥匙开门时候,发现自家门楣上不知被谁挂上了一盏灯。

        不,不是你想的那种过年的大红灯笼,也不是楼道应急灯的节能灯泡,准确说来,是一盏八角宫灯,饰以琉璃和绢纱,古装剧里面常出现的那种,同白天他看到的那盏一模一样。

 


        早晨时,他同自己的研究生导师黎崇教授通过电话,按着规定时间带着上次导师布置的任务去了他家里。

        黎崇老先生大半辈子时间都在研究魏晋南北朝的历史,是国内做相关研究的泰斗级学者,考证严谨,著作务实,正是典型老式学院派的作风。黎崇老先生退休后被金陵大学返聘做教授,坚持笔耕不辍写论著,带着几个学生搞研究,还兼着一门本科生的南梁史研究的课。前段时间正被本科生糊弄任务交上来的一堆七拼八凑的期末课程论文气得直拍桌子,索性将任务下发给自己的几个弟子修改,眼不见为净。

 


       萧景琰刚敲开黎教授家大门,却发现老先生此刻正准备出门。

       “教授,论文已经批好了,我给您送过来。”

       “景琰,你知道西郊古墓的事情吗?”黎老先生带着满脸发红的喜悦之情说道。

       “听说过一点。”萧景琰说道。由于专业原因,他对这些事情本就很关注,他听说是农民锄地时候一铲子挖出青铜错金酒樽来,洗干净泥土后发现煞是好看,于是拿着满村显摆,后来引起有关部门注意,对西郊展开了保护性发掘工作,果然发现了古墓葬的存在。

       “现场考古人员按照墓穴制式和石刻壁画,随葬器物的数量、类型和外形特征,初步判断墓主人是南梁时期的人,只是没有找到墓主人印章来确定他的身份。我适才接到文化局有关部门的电话邀请,说今日开棺之日,要请相关专家研究者去现场证实确认,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明明已是头发花白的人,此刻却如同孩童一般,双眼亮闪闪的,欢喜得像个孩子一样。

       萧景琰完全理解自己导师的兴奋之情,事实上,他内心早就如同揣了一百只兔子,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膛,对于学历史的人来说,能够亲身去到现场,接触到这些历史的遗物,简直就是莫大的幸福。

 

 

       下到墓穴之前,萧景琰领到了一双橡胶手套和一副口罩,被再三叮嘱切不可乱碰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他连连答应着,之前昂扬的兴奋感仍在,但不知为何,到了现场后,他胸口开始有点发闷,心跳得厉害。

       大概是太激动了吧。萧景琰捂着胸口想。

       考古人员打开墓室后,封存了千年的墓室里面看起来竟意外地显得很干净,青石板作底,每隔几步就有两边对称立式铜座灯盏陈列在墓道两侧,已经敞气了两三日,但墓室内里的空气仍然有几分污浊憋闷。

       萧景琰进入墓室之后,那种心跳感更甚,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恍惚感之中。

       领他们进去的工作人员一路介绍着:“墓室以红砂岩石仿照前堂后寝的形制砌成地宫,左墓室里面陈列的随葬品以青铜器和玉器为主,数量极少,加在一起不过四五十件。但是制作工艺和器物样式皆是精美绝伦,每一样都可以称得上国家一级文物,这在过往的考古工作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其中有一件将军盔甲,编穿甲片的丝绳已经氧化腐朽,但是保存十分完整,旁边还有一柄剑,历经千年仍锋芒雪亮,以自身重量就能划破十几层白纸*。”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主墓室,正中的位置放的便是一具巨大的黑底金漆描纹棺椁,旁边尽是拍照留存或清理浮尘的工作人员。

       “不过我们还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他指着墓室上方的弧顶,上面悬着一盏灯,里面有一点如豆的光明,“这里有一盏长明灯,我们打开墓室后发现,它是亮着的。也就是说它已经燃烧了一千多年。”

       萧景琰一望见那盏灯就开始双眼发直,工作人员讲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呆呆地立在那里,整个人的魂魄都像被吸走了,他仿佛站在一座巍峨壮丽的山间,青雾拂过耳际,往青雾深处走去可看到一广袖散发之人轻盈矫健地练着一套剑法,又好像有一个人在他耳边诉说着什么,听不清字句,但心头莫名涌上无边的悲切失落。

       “景琰,景琰?”

       黎崇老教授回头准备叮嘱萧景琰做好笔记,却发现身边的小弟子神色有些不太对,连叫好几声,萧景琰才如梦初醒,眼神涣散地答应了一声。

       “身体不适?”老先生关切地问了一句

       “也不是……大概是里面空气不太好,适应了就好。”

       “如果没有大碍就先坚持一会儿吧,这可是难得遇到的学习机会。”

       “是的,老师。”

 

 

       萧景琰拎着那盏精致古雅的灯站在自家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他记得,那盏灯后来被有关文化单位的人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了玻璃罩子里带走了,那盏灯一被人触碰到登时就熄灭了,令在场人员很是可惜了一番,也不知为何这边会出现一盏一样的,但他直觉这盏灯就是今日看到的那盏灯。

       这盏灯在墓穴里孤独地燃烧了一千多年,也不知是想照亮谁的路。

       照亮谁的路萧景琰是不知道的,但是积攒了千年的污垢可得好好清理了,萧景琰将灯放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取了干净柔软的布巾、几支未使用过的大小不一的毛笔和一盆水来。

       先用大号的毛笔除去表面的尘土,再取小号紫毫轻轻刷掉雕镂处掩藏的污垢,无法抹去的就布巾濡湿后轻轻擦拭,他手指修长,动作灵活又轻缓,捧着灯如同世间最温柔的爱人。那盏灯渐渐显出它本应有的模样。

       灯是古时最常见的八角宫灯样式,垂着红色的流苏,以雕镂精细的珍贵紫檀为骨架,嵌着无瑕的羊脂玉片,四周是色绢纱,最引人注目的是顶上镶着的一颗色泽斑斓的琉璃珠,瑰丽无比流云漓彩,四周以小颗的蓝绿松石群镶衬托着。他似是被这流光溢彩的琉璃珠摄取了心神,禁不住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

       灯忽然自己亮了起来。

       在柔和的光线里,一缕青烟从琉璃珠中溢了出来。

       青烟越聚越多,持久不散,在空中慢慢凝成了一个人的形象,由抽象派逐渐发展成写实派。是个眉眼清俊的公子,轻袍缓带,左耳上有一枚银扣。

       萧景琰直愣愣地看着,也不知害怕,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出了问题。

       那人看到萧景琰直直看着自己,伸出手似是想要抚摸他的脸,却摸了个空,微怔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懵懵地看着萧景琰。

       萧景琰也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很久。

       “你头发这么短,一点也不好看。”那人突然开口道。

       萧景琰脑中把自己看过的志怪小说都回顾了一遍,还没筛选出打招呼的方式。没想到对方选了这样一个开头,他本能接了一句:“你难道见过我头发长的样子?”

       “当然见过。”灯中人指着灯的其中一面给他看,画中人散发红衣,倚桌拭剑,寥寥数笔间,眉目神态似是含情,萧景琰看着突然开始毛骨悚然起来。适才清理灯盏时只觉得眼熟,现在看来,自己竟然与这画中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画中人又是谁?”

       “我可以回答你后一个问题。”那人郑重回答道,“画中人就是我守护了一千多年的人,南梁永宁帝,萧景琰。”

 

 

       棺盖一寸一寸地向旁边移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电视台的摄像机器更是早早就对准了这具黑底金漆描纹棺椁,等待一个奇迹的降临。

       棺椁中的身体早就已经在漫长岁月中腐朽,只剩下了暗色的骨骼静静地躺在里面,覆以锦绣丝帛,头西脚东,双手放在腹部。枕畔两侧,分别放着一柄牙骨折扇和一颗硕大而黯淡的珍珠。

       现场人员井井有条地开始了工作,其他人都退到一边,为他们让出空间来。

       之前那个带他们进来的人小声说道:“其实这个古墓被人打开过的,虽然我们并没有发现周围有盗洞的存在,但当时西南角有毁坏的机关痕迹,当时我们看到心都凉了。随着保护性发掘工作的展开,我们发现墓室中并未有损伤,随葬器物虽然并不多,但都各在其位,并没有被取走。所以我们当时猜测,会不会是工匠退出封闭墓室的时候,由于工匠疏忽不慎触发了机括导致的。”

       忽然有人喊道:“快请专家来看看,这里有一枚印。”

       黎崇戴了手套走上前去,接过已经薄薄的塑料布裹好的盘螭纽墨玉印细细端详了一遍样式,又翻过来辨认着,周围人用都焦急而期盼地望着他。

       “这枚印章是帝王印,上面的字是,永宁敬天勤民之宝。”黎崇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如果这是墓主人的印信,那么这就并不是之前所认为的将军墓,而应当是帝王陵,安葬的是南梁第五位皇帝,永宁帝萧景琰。”

 

 

       萧景琰从小知道自己与历史上有名的南梁战神皇帝同名,这也激发了他对历史的极大兴趣,后来直接导致了他选择毕业后继续攻读研究生,走上学术之路。

       白天他进入了墓室就开始无措的心神,在听到黎教授宣布墓主人之后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到家之后,他却又突然得知,那个威名赫赫的帝王居然长得同他一模一样,似乎冥冥中又一双手推着他向前走。

       “那这灯火是怎么千年不灭的?”

       那人苦恼地皱起眉,仔细回想着:“琅琊阁主蔺晨用尽半生心血打造出一盏灯来,与他心神相通,他一生风流洒脱,却也用情至深。年轻之时遇上心间挚爱,两人心意相通携手共游,那人最终却离开了,两人从此再没见过。他把他的执念都融进了我的躯体,守护所爱之人,是以灯火绵延千年不灭。”

       萧景琰专攻魏晋南北朝历史,自然知道琅琊阁的。魏晋时期流传下来的《异闻志》即是琅琊阁历代阁主共同完成的一部书,其中介绍了许多奇闻见录,乍闻之时只觉得怪诞不经又爱不释手,神话色彩浓厚,又文辞秀美,具有极强的艺术价值。

       “这女子也太心狠了些,可是为什么灯会在永宁帝墓葬之中呢?”

       长发男子把手抄进宽大的袖中扬了扬眉毛:“谁告诉你琅琊阁主心悦之人是女子了?”

 

 

       “我方才隐隐也感觉这墓主人并不只是普通富贵人家。”黎崇指着墓室四壁说道,“你看这壁画雕纹,日月星辰,青龙玄武,非皇室之人谁敢用这种僭越的纹饰?”

       “可是这墓室中随葬虽然件件精品,可实在是不多,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是帝王陵寝啊!”

       黎崇沉吟了一下说道:“帝王陵寝确实不该这般简单,但如果这是永宁帝萧景琰之墓,倒也合情合理。”

       “此话怎讲。”

       “首先,我们都知道永宁帝即位以前曾是武将出身,战功赫赫,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左侧墓室里会有将军剑和整套盔甲。《梁史》记载,永宁帝一生肃谨仁孝,厉行节俭,生性不喜奢靡,甚至在位二十五年间仅有一后一妃。这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墓主人墓室形制高贵却随葬极少了。”

 

 

       外面鸟雀开始聒噪起来了,东方的天空也已经隐隐泛出白色。

       灯中人同他讲了许多永宁年间的故事,山间的鹿,霍仙湖的茶,山间的小花菇和烤野兔,荒郊野寺的酒。

       萧景琰听得入迷,有的时候灯中人还没提及,他竟已经知道后叙,仿佛这些事情他一件件亲身经历过,只是被时间封存在他的脑海中,只等待一把钥匙去开启。

       “那后来呢?”萧景琰劳碌了一天又彻夜未睡,此时竟精神还不错。

       “蔺晨在封陵的工匠离开后又重新进入了墓室,将灯盏挂在了墓室之上。”

       “怪不得之前工作人员告诉我这墓室机括有损毁痕迹,那他后来是怎么将墓室封得如此完好的呢?”

       “他当然将墓室封得完好无损,因为他再也没有离开墓室里。”

       萧景琰惊道:“不可能,墓室里并没有发现随葬之人。”

       那人轻笑一声:“当然,因为我就是他。”

 

       

       蔺晨将墓中最后一块青砖填上,回身走入墓室之中,将棺盖细细抚摸过,如同手下的是爱人细腻的肌肤。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分离。

 

 

       “天亮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萧景琰满眼无措地盯着他。

       “世间我要等待的人早就化为了尘土,我该消失了。”

       “我爱你,请为我停留下来。”萧景琰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些言辞一出口,仿佛心间落下了一个千年执念。

       “等等……我……我好像有点变化了,我可以踩到地面了。”蔺晨迟疑地摸了摸萧景琰的脸,温热而瘦削的面庞,同他想象的一样好,甚至更好。

       蔺晨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执念,就是同那个人的错过,他使用阁中记载的秘术将自己封存,蜷在灯中守护千年,只要等待一句话便可离开灯中世界,他曾以为永远等不到了。

       如今他听见了那句挽留之言,那句话甫一出口,他便有了实体,真实地存在于世间。

       萧景琰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他迟疑了一下又激动地抱住了蔺晨,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发出低声的呜咽,那哭泣里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千年的时光仿佛从来没有将他们分开。

       历史终究已经淹没在浩淼烟海之中,珍珠也蒙上千年尘土,一切归于沉寂。而眼下能抓住的,就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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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越王勾践剑出土时候的故事,一名开采队员拿剑时一不留神就将手指割破,血流不止。有人再试其锋芒,稍一用力,便将16层白纸划破。


本故事前传戳这里→【蔺靖】永宁纪事(全)参看BE版结局

第一盏灯的故事戳这里→美人灯


时间限制赶上十点钟发,原本还想写一写蔺靖二人猜测阁主当年设置的从灯中出来的关键词到底是什么,于是萧景琰想了个办法,每天给蔺晨读一页书,尝试各种触发词。

或者还有史书中严肃的记载,被蔺晨讲成了一段精彩绝伦的评书。

还想了几个冷段子。

“你你你,不会是粽子吧?”萧景琰想起从前看过的《鬼吹灯》。

“其实我是一个汤圆,会咬人的那种。”蔺晨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作爪状,“嗷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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